云泥识小录（续）/徐俊杰

云泥识小录（续）

□ 徐俊杰

94. 函电

《张謇全集》据《九录》载有《致□军长函》，订为1925年11月，编者更注以“某军长疑指奉军军长毕庶澄，字莘舫。”所疑不谬，而此函实为电。1925年3月底，张謇日记载“公宴毕莘舫于俱乐部。莘舫为并舫之弟，八年荐于冯河间，今任奉军旅长，勇敢善战，知严军纪。来见，执弟子礼甚恭。顷亦属以保护无锡大成巷赵宅。”据同年12月9日《时事新报》《新闻报》《时报》所载《张謇与毕庶澄往来电》，先载“毕致张电”，文曰：“南通张啬老夫子钧鉴：东电敬悉。目前海陆军同心协力，内部团结，但求保一方之安宁，不问世道之变迁，全国人士，尚多赞许，幸不辱夫子裁成之德，苟利国家，惟命是从。颐暇尚祈箴言时颁。敬颂福安。学生毕庶澄叩。冬。印。”“张覆毕电”台头则作“烟台毕将军莘舫弟鉴”，末有“謇虞”字样。可知张电发于7日，应该是12月7日。

电文开头“比遣王生因事诣贤问讯”中的“王生”在各报中均作“陆生”，“前一再为主帅言”一句中的“主帅”，在各报中均作“奉帅”。奉帅指张宗昌，毕为其部将。张謇对彼时张宗昌“任其下之纵横猖狂”甚为不满，日记1925年10月16日记有一句“滕县高先生熙喆避张宗昌之祸来”。《新闻报》与1925年12月15日《益世报》载此往来电时，标题下附以“讽毕以‘明珠利剑如何勿思’”之语，此“明珠利剑”，言毕之明珠暗投。

95. 印电

清民之际的电报最后常见一“印”字，究属何意？查有两种说法：其一，电报不能盖印，附此“印”字，表示已盖过印了（《当代实用文言应用文大全》）；其二，是表明官电所用的印纸（《现代应用文》）。合其二者，加“印”字之电，即用盖过官印的电纸所发者。

官印一称关防，加此大印所发之电，即称印电。《申报》1914年4月2日载“上海电报总局昨得京电局电……各军队嗣后寄发印电，先将关防式样就近行文，驻在地方电局存验，以防流弊。”《<申报>辛亥革命史料选辑》载“袁宫保昨日启行，以不及刊刻关防，用图章发印电。”《张謇全集》所载最早之印电，是1911年11月29日的《致各盐商电》。不过，张謇此电可能也是“用图章”代发者，因为据张謇12月19日《致沪军都督电》，直至当日才“启用关防，文曰：江苏两淮盐政总理关防”。

也曾有人冒用张謇之名发印电。1923年10月《致各报馆书》言及此事：“电既虚无，语不足论，其最足研虑者，则“謇印”二字。鄙人所任事有印者二：一运河局，一商埠局，通则但有印纸。通于寒日前后十日间，既绝无致京之电，即函问运、埠二局曾否有人拍发，抑有人借用印电纸，佥答绝无其事。”

又有一等印电之说。《电徐州电报局》“贵部印纸发电准列一等，照章付费”。交通部电政司曾有函致安徽电政管理局：“查寄发一等印电，按照规定办法，不得涉及私事”。

96. 挽袁

袁世凯死后，挽联多讽刺。《民国日报》1916年6月8日载“普天同庆集：拟挽袁联”数副，题为“强为欢笑”，又标明“以收到先后为次”，应是以假乱真，模仿署名人口气而戏为之。其中有署名张謇者，联曰：“有门弟子如此；惟大总统鉴裁。”亦至谑也。

97. 误认

张謇借摹何绍基《说文解字叙》节录篆书屏朱拓后有张謇草书跋文：“光绪己亥二月，从绍兴经莲珊借摹。莲珊双耳皆聋，而戆直有风节，使台谏有如此人，朝政必有可观。謇记。”

其中“台谏”一词尝被误认为“台疏”。按，台谏者，台官与谏官的合称。唐宋时以专司纠弹的御史为台官，以职掌建言的给事中、谏议大夫等为谏官。两者虽各有所司，而职责往往相混，故后多以“台谏”泛称之。

而镌刻者在作品上留下的隶书题记“岳州平江师安室寿石”中之“寿石”又尝被误认为“寿拓”。按寿石者，刻于石而令垂之久远者也。苏州沧浪亭《杨坚载酒沦诗图》跋有“亟将海内贤豪墨迹寿石置于虎丘”之句。更以“寿于石”为常见。释一休《桃源洞天志序》：“而情之所至，征诸笔墨，寿于石者，仅得仿佛”。黄壮《重修三圣庙碑记》云：“见庙貌辉煌，因询巅末……以与乐助者同寿于石云。”于学《重建洞心桥记》“因是记之而寿于石。”

经莲珊名元善，有别集《居易初集》，张謇亦为之跋：“忠厚质直，如闻古名贤语。使其立朝，庶几殿上虎乎。无任钦佩。义仓章程已仿行于寓居之乡矣。丁酉之冬，愚弟张謇。”此跋较上跋晚两年，为1897年所题，内容相仿，仍称其风节。所谓“义仓章程”，即集中《建设义仓公呈》之《章程六则》，张謇仿之行于常乐义仓。

98. 题匾

《扬州画舫录》中载：“天下香料，莫如扬州”。近代扬州制香业繁荣，香号众多，分香粉业、香业两大类，其天宁门街的恒顺香号即为“香业类”佼佼者。香号主人“沛霖先生”姓桑，事业之余，雅好书画，富于收藏，尝见黄慎《捧梅图》轴、赵之谦《梅花》轴、郭尚先行书对联、沈曾植隶书龙门对均钤有“扬州桑氏收藏（朱）、半亩园主沛霖氏心赏（白）”之鉴藏印。这在一张当年线香外层包装纸上尤可见其一斑。此纸上端王震题“桑恒顺香号”几个大字，下方右侧冯煦手书“秘制雅玩卫生香”产品介绍，左侧四列七行则为28位名人题写的匾额文字，有朱祖谋的“能醒诗肠”、圆瑛法师的“香烟无尽”、张祖翼的“快我心胸”、康有为的“卫生佳品”、伊立勋的“可以解闷”、张裕钊的“名扬中外”、吴昌硕的“可以清心”、黎元洪的“篆通霄汉”、谭延闿的“气透云霄”、曾熙的“明德维馨”等，其中更有张謇所题“似兰斯馨”字样，款署“沛霖先生属，通州张謇”。张謇与桑沛霖的交往并不见于记载。据冯煦纸上所落年款“宣统二年岁次庚戌仲夏”推测，张謇题匾当不晚于1910年夏天。

（作者单位：本会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