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挡浪墙”补正/ 赵 鹏7
来源:《张謇研究》2023年第2期(总第73期)网址:http://zhangjianyanjiu.com “挡浪墙”补正 □ 赵 鹏
“挡浪墙”是近人对通海垦牧公司所建一道水泥堤的俗称,其遗址在今启东市的吕四港镇,当地已辟有“挡浪墙遗址文化公园”。这道水泥堤的设计建造者及建造时间,以往多含混不清,为此张廷栖教授有《“挡浪墙”与水泥堤之初考》一文以辨析之,其文刊于张謇研究中心所编《张謇研究》(2021年)。张教授的依据,主要采自姚谦所记邱云章的回忆,邱云章当年曾负责过此项工程,其回忆自然可信度高。然而,关于水泥堤的建造时间,却未见有具体的年份,而张教授则据邱云章所言“造水泥堤时江知源已去世,当时公司由常务董事于敬之负责”,指出“江知源是1939年逝世”,言外之意似乎是说,这个水泥堤的建造,当是1939年以后的事。 其实,关于水泥堤的建造,通海垦牧公司的档案里还能找到一些记录,通过此更能梳理出建堤工程的大致脉络。因此略作摘引,作为张教授一文的补充。 建造水泥堤的动议,似乎源自1925年秋季连续三昼夜的一场风暴潮灾。关于此事,次年所印乙丑年份(即1925年)《通海垦牧公司第二十四届说略》里提到:“本年新棉播种以后,晴雨调和,发育茂盛。乃至七月白露,适当大汛之期,连三昼夜之风暴,合中闸水准标尺潮涨逾定度三尺八寸,一堤东北板堤为浪冲拔,护脚之石板掀翻,太半柴牛完全散失,其南北两沿护脚亦冲刷过当。四堤东北沿岸顶刷去二尺至四尺不等。五六堤东北当冲之处,损伤亦重。”原有的海堤不堪一击,于是这份《说略》里提出:“鉴于护堤板石仍不足以捍卫,拟择最当冲要之处,用水泥护堤之法,以御不可测之飓潮。”并云此议:“曾经秋间团体会议表决,于核余股息内提洋四万元以为此项建筑工费。” 水泥堤的建造应该就是这时开始的。这也能从丙寅年份(1926年)的《通海垦牧公司第二十五届说略》里找到依据:“上年议决一、四两堤东北当冲之处建筑水泥护堤,本年先成一堤东北角二百余丈,用洋二万一千五百十七圆零。其四堤水泥工程亦在继续建筑,风潮以后各堤未全修复者,明春仍须继续进行。此一年中之垦务工程事项之大概也。” 水泥堤的抗潮功效,也很快得到了验证,丁卯年份(1927年)的《通海垦牧公司第二十六届说略》有云:“本年工程,一、四、五、六堤东北当冲之大岸,因上年十一月初二风潮之冲刷,均经加培修复,至秋初始竣事。四堤放围东北角成水泥护脚一百二十余丈以御潮冲,以为可保无虞矣,孰意九月十五之暴风飓潮忽至,新修之土方随浪花荡激以俱去,惟一、四两堤水泥护堤独不蒙其害。” 通过通海垦牧公司第二十六届至三十一届《帐略》,可知1926年至1932年,每年都有经费投放在第一和第四堤的水泥护脚上,可见建造工程并未停止。其间,南通的祥新建筑公司参与了第一堤的工程,1930年12月23日召开的第三十六次董事会,就曾通过关于祥新公司工程的追认案,原案谓:“查一堤东北角本年秋潮板堤大半损伤,惟旧建水泥护堤之处未遭潮灾。预算修复板堤需款三千余元,而一经巨潮,仍不能保其不坏。经工程经理精密计算,与其年费巨款于不可保之板堤,不如规建水泥岸墙最当冲之处。六十五丈虽费八千元,而可以一劳永逸,亦计之得也。因与南通祥新建筑公司计议,归其承造,限三个月竣事。应请追认所有祥新承造书及预算书,并请审核。” 祥新公司的工程质量,更在1933年秋季的大风潮中见到分晓。《通海垦牧公司第三十二届说略》云:“本年九月二日(夏历七月十三日),飓风暴潮突然而至,合中闸水准标尺高至一丈九尺,其汹涌之势视清光绪二十八年及三十一年之飓潮迨又过之。各堤濒海土堤、板堤、水泥堤等经两昼夜之侵袭,最当冲之处如牧圩东区、四堤东圩放围地、五堤中圩东南区、六堤东北西北两区等东北外堤终至溃决。其幸而未破者,堤身亦啮缺不整,岌岌可虞。”次年1月14日召开的通海垦牧公司第十五届股东会上,监察人董涤青(云书)因有丧事不克与会,提供了一份关于此次灾情的勘察报告,其中讲到“一堤损害较重,因该堤外滩并非涨滩,故滩形低洼,最近受潮冲击,一汛之中能工作者不过三四日,泥场颇感为难,且有数段有无土可取之虞,以致方价昂贵。老水坭堤约二百丈,存者有三十馀丈,其馀均属破碎不堪,兼有根脚翻起。若要修复原形,其原有之水泥堤只能作为碎石之料,尚须加工敲碎。板堤仅存竖木,兼有折断者,护堤板几无留存。祥新公司所造之堤六十馀丈,尚能屹立不动,惟堤内之泥全被抽空,只剩岸身之半。由此向西乃东圩西区北堤岸,有六七十丈最为危险,只剩内岸坡,岸项全去。该段幸抢险得宜,用笆用石填岸得免破决,现时正在搬移抢险之石,备土夫挑泥。该段堤岸照海势而言,应作水坭堤百丈方得安全。倘能宽筹经费加筑数十丈,则更为妥善。再审本年潮势,及所存祥新水泥堤,其高度须全部加高二尺,则岸泥或可不被冲刷。” 其谓“祥新公司所造之堤六十馀丈,尚能屹立不动”,自是此次重灾情之下的特别难得之处。而关于增筑水泥堤的建议,也得到了本届股东会公决通过,并且承建方就是祥新公司。1936年2月12日的第十七届股东会,临时主席于敬之在报告时,对近年公司所遇几次潮灾有所回顾云:“本公司自民国二十二年九月至二十四年九月,计经重大飓潮四次。第一次为二十二年九月二日,即阴历七月十三日。第二次为同年九月十八日,即阴历七月二十九日。第三次为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日,即阴历九月十七日。第四次为二十四年九月十二日,即阴历八月十五日。每次飓潮损失,均经汇集各堤报告及修筑估单送董会审核。其二十二及二十三两年飓潮,并经董会报告于股东会。当第一、二次飓潮发生后,因四、五、六各土堤不幸破圩,即时修筑。一堤当海潮之冲,其东北角尤形危险,遇有大风潮非土堤所能抵御,由前工程经理程尔治扶病至该堤各处视察,规划于二十三年春与祥新公司订约,兴建水泥护脚以资保护,其次要处由公司自建木驳一百另二丈。嗣经十月二十四日飓潮又有损失,强勉进行至二十四年上半年大致完成。” 于敬之所说工程的“大致完成”,在地方报纸上也看到相应的报道,如1935年7月22日《新江北日报》,有《建筑水泥堤工程完竣》的报道云:“吕四区垦牧公司地滨东海,沿海堤岸,每届大潮,必受损失,而尤以一堤东圩一带,流势变迁,浔潭西滩,该地适当重要地位。该公司为一劳永逸计,特于该处建造水泥堤驳三百馀丈,由本城祥新公司设计承造。自去春开工以至去冬被潮水冲倒,而未能如期工竣,延至最近,方告工竣,并于堤驳外面加做保护墩子,现已完全竣工。总计此项工程建造费,在五万元以上。已由祥新公司造具决算,送交垦牧总办事处转股东及董事会审核云。” 我觉得,现存于启东的所谓“挡浪墙”,也即通海垦牧公司第一堤那段水泥堤遗址,应该就是这一次工程的遗留。因为此后即使有遇潮灾受损,工程也不过是“补苴罅漏”而已,不曾再有更大的规模施工。 1937年4月26日通海垦牧公司第六十六次董事会,关于堤防岁修,曾提出一个比较庞大的方案云:“以海势言之,一堤东北角外滩十年前有秦潭沙尖为之外护,今则沙尖悉坍,渐削至一堤中圩丙区淮委河之北岸,若不亟图保险,则一堤危甚。一堤危则二、三、四堤胥蒙其害。四堤蒙害,则五、六、七堤独能保无虞乎。为全堤保坍计,非照原规划于一堤东北建筑海楗三道不为功。海楗用山石和水泥筑,长一里,宽二丈,高六尺。三楗工大费钜,财力实有所不逮。拟采用两行排桩,桩高五尺,行间相距一丈四尺,中实柴排,压以山石,分五层铺筑,每道长一百丈。每丈工料约二百元,以三道计之,约需六万元。一堤东北角迤西,加建板驳一百丈,四堤东北角及放围东北角建板驳三百丈,每丈约须工料八十元,四百丈合计三万二千元。两共需银约十万元,岁修基金须筹十万元,共筹二十万元,以速要工。”计划虽美好,但费用却难筹集,而次年南通就告沦陷,所以这个方案只能成为空谈。此后为了垦区的抗灾保土,还曾于1942年由公司与地方政府联合成立过一个“通海垦牧修筑海堤委员会”,甚至通过拆卖总公司的房屋以济工程费用之不足,然而观其大势,毕竟自身已经垂垂入暮,终究是心有馀而力不足的。 (作者单位:张謇研究中心<南通>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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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料考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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