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謇对草根百姓的浓爱深情/施友明389
来源:海门市张謇研究会网址:http://zhangjianyanjiu.org 张謇对草根百姓的浓爱深情 施友明
在过去的张謇研究和宣传中,对张謇办企业、建学校、搞垦牧、治水利等方面的业绩,报刊业杂志撰文较多;而对他为草根百姓即平民尤其是贫民尽心做事、竭力帮扶的文章却很少。我以为,张謇最伟大之处在两字,即一“大”一“小”:“大”者是他在帝国列强侵略中国、封建皇朝不怕腐败的时代,立志走“实业救国”“教育救国”的道路,为国家计、为民族计,强毅力行,创造出许许多多使人“不能忘记”的辉煌;“小”者是他为在贫苦中生存的弱势民众默默关注,无私奉献,常“述穷人之苦”,常“救穷人之穷”[1],有着不少令人动容之举。至1913年,张謇已是实业总长、工商农林两部总长——可谓是部省级以上高官了。但他心中依然不忘“苦”人、“穷”人,想其所想,解其所忧,这在等级森严的旧中国做到如此,实属难能可贵,令人感叹不已!本文对张謇“小”者之为作多对象的陈述和挖掘,以向读者展示这位清末的“特殊状元”崇高的心灵世界和感人的平民情结,这对今天深刻理解习近平总书记“我在陕北生活也很苦”的切身体验、深刻理解李克强总理“我也当过农民,懂得你们的辛劳”的深厚情感,特别是对深入贯彻党中央及海门市委“扶贫开发”政策,激发民主之力建设社会主交现代化的积极性、自觉性,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。 张謇的爱“小”心、为“小”情 在风雨飘摇的旧中国,在“大厦将倾”的清代后期,张謇对在穷苦中挣扎的底层百姓,说起“无不带泪痕”,他要为之奋斗、为之服务,做一事便是一事,救一人便是一人。 1.张謇与农妇、绣女 当张謇年末弱冠、尚未应幕外出之时,就有关心底层百性生活、咏叹农妇 之苦的诗作《农妇叹》:“朝朝复暮暮,风炎日蒸土。谁云江南好,但觉农妇苦。头蓬胫赭足籍苴,少者露臂长者乳。乱后田荒莽且芜,瘠人腴田田有主。君不见阊门女儿年十五,玉貌如花艳歌舞。倚门日博千黄金。只费朝来一媚妩。”[2]此诗对比阊门女儿博钱之易,以诉“乱后田荒”的农妇之苦,表达了张謇对头蓬赤足、露臂坦乳农妇的深切同情,这也成为他日后立志创业救生的一颗思想种子。 施宗淑,生于光绪六年(1880)通州金沙场金余镇的一个牙行家庭,有兄弟姐妹四人,家庭经济平平。为减轻家庭负担,施宗淑学会了纺纱、做冥宝(即纸锭),赚些小钱以补贴家用。年纪稍大一点,便和二姐在家一起学习裁剪、缝衣、刺绣等女红细活,尤其是对刺绣大有长进,特别是她与二姐绣成的《狮子滚绣球》的那幅作品,被张謇看中,先让其在“通州物产会”上亮相,后让其在“南洋劝业会”上展出。待劝业会结束后,张謇送施宗淑进京从沈寿深学绣艺。张謇在《女工传习所记事序》中,有两处提及施宗淑。施宗淑深知。作为一个平民女子,能入京随高师深造绣技,脱贫增收,全赖张謇之力培养、推荐。 2.张謇与灾民、乞丐 通州区金沙场(镇)东五里庙河南瞿家园,有座张氏墓祠,张謇的高祖张元臣、曾祖张文奎即安葬于此。每年清明,张謇常常偕同三兄张詧, 携带家眷前往扫墓。瞿家园附近的乡亲都很贫困,有几户家中发生天灾人祸,生活更加困难。或是管祠人向张謇报告,或是特困户向张謇求助,或是张謇与乡民交谈时得知。只要情况属实,张謇总是来者不拒,有求必应。少者数元,多者几十元,给予救济。墓祠河西有户瞿姓人家春节前不慎失火,房子被焚。一家老小搭个草棚住下,饥寒交迫,熬至清明节,听说张状元前来祭祖,便扶老携幼跑去求助。张謇了解情况后当场就救助了四十元,让这户乡亲重建了住房,生活得以安顿。 清末明初,张謇辞官归里,兴实业、办教育、一心想把旧通州城建成新南通城。在拆除旧城时,张謇一再嘱咐有关人:“不得拆除宁波门、江山门、来恩门三座城门楼子。”这是因为张謇在走访考察时,看到这些城楼上住着许多乞丐。张謇反复交代:“这三座城门楼子一定要保护好。如果拆除,这些叫化子就将失去栖身之所。”按照张謇的要求,当地政府把三座城楼子和北极阁都保留了下来,并进行了适当的维修。解放后,乞丐基本绝迹,才把这些叫化子的栖身之所拆除[3]。 3.张謇与车夫、雇工 南通公路从唐闸至白蒲段是张謇集资修筑的。1925年4月通车后,张謇想看看修筑情况,因乘汽车或坐船都不能视察到实情,于是青衣小帽,一人在唐闸北街雇了一辆独轮车,沿公路边行边看。一路上他和车夫拉家常,车子推至白蒲镇总董沈广庭家,张謇吩咐沈广庭叫人将车夫带到厨房吃饭,再赏给他四块银元。本来车费只要一百枚铜城,现在却多给了车夫近十倍的推车费,那车夫双手作揖,对张謇连说“谢谢”。一年盛夏,张謇给儿子张孝若写信说,“谕怡须于初八日早五六时即乘小车去四扬”,大热天不要让车夫太累,应适时让他休息,如“一日行一百十余里,车夫不能胜也。未可,未可!” 张謇研究者沈士林的大伯父,在沈士林童年时向他讲了一个张謇与黄包车夫的故事。有一年中秋,张謇微服视察大生三厂。已近天黑,他在大门桥头喊了一辆黄包车,让车夫拉到常乐镇颐生酒厂。车夫见张謇言谈举止不俗,非一般市民,便问道:“今天车钱我不要,你送我一杯颐生酒尝尝可以吗?”张謇连说“可以可以”。车到了颐生酒厂,张謇下了车,把车夫引到前厅休息。车夫正用披肩擦汗时,张謇一手拿着酒瓶,一手拿着杯子从内室走出来,问车夫家住哪里?多大年纪?多少酒量?车夫一一作了回答,随后倒了一杯酒并嘱咐慢慢饮。谁知车夫接过酒杯高兴得将酒一饮而尽。张謇见状,一手将尚有大半瓶酒的瓶给了黄包车夫,并付了车费。车夫看着张謇说:“不是说好喝了酒不要车钱的吗?”张謇微微笑道“这不算车钱,作为你拉得又快又稳的赏钱。这酒么,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。”车夫感激地向张謇磕头。 清光绪二十九年(1903),张謇在《同仁泰盐业公司整顿通章》中设有“雇工专章”一节,对雇工既严格要求,更关心倍至。张謇给“雇工上手每人每月五元,午秋节赏各四元,年节赏各十二元,下手每月三元,午秋节赏各二元,年节赏各六元”“值班前一日如有疾病不能到班,前一日自于不到班之雇工中觅准一人为替”“饭食每日三餐,一荤一素,八人一桌”“下班之人轮差送信,每一里给洋一分;如适各执事附带信件,酌给酒资”“下班之人轮派打更,另给工食” [4]。在当时的物质条件下,张謇给同仁泰 业公司雇工的生活待遇是较为优裕的。其实,张謇对大生纱厂、通海垦牧公司等企业的各类雇工的生活待遇亦如此,使这些草根百姓,底层贫民在张謇企业工作无怨无悔,安于献力。 4.张謇与棉农、盐丁 张謇在大赉垦牧公司推广从美国传入的优质棉(时称洋棉),在金沙区推广时遇到的困难较大。棉农习惯种通棉,不肯改种洋棉,种鸡脚棉就算顶好的了。棉农认为洋棉开的是朝天果,下雨天是要遭烂的,产量低,收入少,因此棉农不愿意改种。张謇推广优质棉,目的就是为让棉农增收,当然不能让棉农吃亏。于是,张謇就采取措施,请大赉公司负责优质棉推广的黄杏桥,同地方政府签订种洋棉的条件:你种洋棉如果产量比通棉低,就按通花的产量算给你。按田中杂棉拔掉后计算。采取了这些措施后,棉农的思想通了,决定改种洋棉(优质棉)。就这样慢慢地把洋棉推广开了,结果质优价高,使棉农收入增加了不少,棉农感激地说:“这一切劳应归功于张四先生。”[5] 张謇为了发展垦牧事业,多次访问盐场,了解盐丁疾苦。因为他懂得:“习劳苦为办事之本,引用一班习劳苦之人日久自有大效。”一年冬天,张謇来到黄海边盐场灶地查访,见一从草棚里走出来的盐丁,衣着单薄,颤颤抖抖走到张謇身旁,张謇问:“你怎么一个人来,其他人呢?”盐丁说:“其他九人还在草棚内,因没有棉衣天气寒冷不能出来。”张謇听后忙命随员拿出数十元,给他们每人置了一套棉衣及棉被。 5.张謇与木匠、迁户 百姓有冤事可以向张謇拆苦,无论是穿草鞋的还是拾粪的,他都接待。有的事,当场能判处的就给你答复;还有的事不能立等解决的,也说清楚:“你这件事,过三两天来听结果。”他就把这件事写笔记本上,“三两天”果真有了处理决定。一次,军山脚下有个王木匠,他的妻子被人骗走了。有人将此事报告了张謇,几天后张謇就来了,一见到那个木匠就问:“你的妻子怎么给人家骗走的?把事说清楚。”王木匠就向张四先生说清了该事的来龙去脉。张謇听完后,就对跟差的时任狼山公安局长的徐南生说:“你帮他把妻子找回来。”就这一句话,四五天内就把被骗走的王木匠的妻子找回来了。因为是“张大人”处理的,就再也没有敢骗走那个王木匠的老婆了[6],类似事件也极少发生。 因工程建设需要,有一户名叫陶季的房屋需要拆迁,张謇嘱龚伯厚(张謇助手,在光绪二十八年、三十一年之风潮中,与江导岷、李伯韫等人一起,昼夜守护危堤,出入于狂风急雨之中,与孩浪惊涛相搏——引章开沅语)要给陶季拆迁费,同时让他签字,并为陶氏立一字言:“具领字某今因垦牧公司开筑三补堤身,屋紧当堤身,蒙公司体恤,今不迁让身觉不便,愿迁复蒙给予迁费” [7]。张謇为草根百性之事想得很细,虽拆迁之因是“公司开筑三补堤身”之需,然对拆迁户,却句句晓之以理,处处倾之深情。 6.张謇与老人、婴孩 民国元年(1912)张謇六十寿辰,本可为自己庆慰一番,但他想到“乡里老人固有失所而无告者”“七十、八十不能役于人而常不得食者,殆不胜数”,就决定“移生日宴客费并馈金建养老院”。启示发布后,张謇就将这两笔钱款于同年“筑基购屋于城南”,建造了南通第一家养老院;1913年,张謇又“为养老院征求旧物”,在报纸上发布启示:“构成院所,耗费已多;购置什物,余资更蹶。今日谈生计者,曰衣、食、住,此不过得住所,衣、食则须另筹也。”“为之登报征求,叨惠不定钱文,行善更无大小,物不嫌琐,亦不求新。敢广为邪许之呼,幸各慨奇零之赐。”随后,张謇派出院员二人,“徒步随一车四出征求旧物,虽寸布尺缕、盂饭怀羹,陈旧之衣、帽、袜、履、帐、被,凡合老人之用者……无弗搜罗浣缀,资以为助”。十年后,张謇七十寿辰,他再次捐赠建成第三所养老院(第二所养老院为其三兄张詧捐资所建)。张謇、张詧创办养老院前后收容孤寡老人有五百多人,张謇为此曾自述心迹:“养老院,慈善事也。迷信者谓积阴功,沽名者谓博虚荣,鄙人却无此意,不顾自己安乐,变想人家困苦,虽个人力量有限,不能普济,让救得一人,总觉心安一点。”[8]张謇对草根百姓有如此情怀和心境,对于后世不无启迪。 张謇最早创办的慈善机构是清光绪三十三年(1906)建成的育婴堂。1904年张謇在《南通新育婴堂募捐启》中告述:“哀此众婴,无怙无恃,嗷嗷待哺,耳不忍闻。明知博济之为难,岂忍见危而不顾。謇绵薄之力,效于师范一校,竭矣。”育婴堂初成,张謇乃以卖字得款为继,他说:计划每季鬻字卖足五百元,一年便有二千元可收,足够收养一百多名婴孩。张謇为草根之婴,同样呕心沥血,竭尽己力,其语切切,其行凿凿,其情撼人矣! 7.张謇与贫生、苦民 在1916年至1917年间,张謇在南通城南(位于长桥以南约三百米处),独自捐资创办了一所“贫民小学”。学生五十三人,用单级编制,招集贫民子弟,免收学费。设备虽说简俭,却较齐全,有主事一人,助教一人,常年费用约三百元。张謇一生中创办了各类学校,从小学到大学,从师范学校到职业、专科学校,然而这所“贫民小学”却长期被人遗忘。 1917年夏,江苏全省召开了首次教育经验交流会。此次会后,省又组团来到南通考察,组员在参观了通师附小等名校后,又实地了解了这所“贫民小学”。大家对这所张謇不用社会资源全面独自捐资创办的学校,赞赏备至,给予很高评价,称之为这是贫民弟子的“希望所在”“与社会前途大有益”的非凡创举。 民国三年(1914)八月,张謇在南通城西九外大码头又创办了一个“贫民工场”,特为苦民想,特为苦民设。面积四十亩,场屋六十间。开办所需资金,又两淮盐捐助,每年常用经费在一万大洋左右。工场雇工自己进行缂丝、缝纫等项工艺的生产,所制的各项产品每年亦可收入一万大洋左右。场内职工极大多数是南通贫民子弟。初办时招收四十名,三个月后续招三十名,以后总数维持在一百 人左右。 情看好,收入较丰,贫民工场雇工的经济收入有了较多增加。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情。张謇对草根百姓的浓爱深情是那样的具体周到,细致入微,其“爱”之根是什么?“情”之源在哪里? 张謇到了十岁,已读完《三字经》《孝经》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等书;十二岁至十四岁的三年间,张謇又刻苦读完《尔雅》《礼记》《春秋》《左传》《礼仪》等书;二十岁,“是岁读《通鉴》”;二十二岁,“读朱子名臣言行录”……这些,在张謇日记中均有明确记载。张謇读儒家之书,不是死记硬背,而是去努力、深刻地理解文章的要义,并学以致用。正如后来他自己所说:“一个寒儒,无所凭借如余者,所志既坚,尚勉强有所成就。”[10]章开沅先生在其《张謇传·自序》中说:“如说半个多世纪以前的张謇是个儒商,大约不会引起任何争议。这不仅因为他早已自我界定为‘言商仍向儒’,而且确实是从儒家营垒进商界,虽已商化而仍然保留许多儒的本色。”儒家思想的祖师是孔子,主要学说代表是孔孟之道。祖述尧舜(张謇著有《尧舜论》)主张仁政,崇尚仁义,总是道法和自我修养。孔子提出“爱心说”,对人要有“爱”之心,包括对庶民;孟子提出“性善论”,劝人为善,以行仁、义。张謇说过:“昔儒谓立达者,施乞丐一钱,教村童一字皆是,可谓得孔子近而取譬之皆矣。”[11]张謇这样讲,也这样行。流源流长的儒家思想影响着张謇一生。 (作者单位:海门市张謇研究会) 参考文献 年。 [3][5][6]《南通掌故》第5卷第427页;第4卷,第359页、第344页,江苏古 籍出版社,1994年。 [4][7][8]曹从坡等:《张謇全集》第3卷第489页、第410页;第4卷第359页、第344页,江苏古籍出版社,,1994年。 [9][12][13]曹从坡等:《张謇全集》第6卷第841页、第616页、第650页,江苏古籍出版社,,1994年。
[10][11]《张謇睿语》第34页、第8页,黄山书社,2011年。 上一篇张謇与乡贤的交往/周至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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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春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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